HEDDA

打字中

【3316】摩纳哥海洋1

铃鹿

 

  维斯塔潘对勒克莱尔的第一印象就和勒克莱尔对维斯塔潘的第一印象一样,不好。摩纳哥小孩和荷兰小孩一样有着强烈的争胜欲望,第一次比赛就打得有来有回,针尖麦芒。倔强的摩纳哥人不愿让骄傲的荷兰人好过,荷兰人也不惧怕与任何一个潜在对手对抗,哪怕对手有印着蜘蛛侠的头盔和漂亮得像壁画天使的脸蛋。


  又一次赢下比赛后的维斯塔潘志得意满,却忍不住在人群中寻找那个黄色头盔的主人。法国南部阳光明媚,连赛道旁的草尖都闪闪发光。抱着头盔的棕色圆脑袋在场边比划着两人的碰撞,一个穿红色t恤的年轻人蹲在他身边揽着他的肩,维斯塔潘认出那是比他们大几岁的朱尔斯·比安奇。


  “成王败寇”的理念从小在男孩的心里深深扎根,然而勒克莱尔在阳光下抹着眼泪的模样却那样突兀地在他心中留下了一道挥之不去的印痕。

  

  2014年的铃鹿大奖赛是维斯塔潘第一次参加F1比赛,也是朱尔斯·比安奇最后一次参加F1比赛。得知消息的时候维斯塔潘在红牛的p房。忙碌的p房在那一刻安静得只能听到机器运转的声音,然后重新恢复了喧哗:车手和工程师在无线电里不断问道“Jules怎么样了”,只能得到未知的答复;老维斯塔潘攥紧双手抵住额头,在儿子面前掩盖发红的眼;维斯塔潘在帽檐下打量着周围的一切,脑海里出现的却是厚重的棕色刘海下那双含着泪的绿色眼睛。


  维斯塔潘后来还在许多其他场合见过朱尔斯·比安奇。朱尔斯和善、开朗,笑起来嘴边会出现一对浅浅的括号。卡丁车赛后维斯塔潘和勒克莱尔总会为比赛吵得不可开交,他和洛伦佐就在旁边笑着看向他们,在勒克莱尔气愤地走开之后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寒暄几句。维斯塔潘不得不承认,在那个缩小版的围猎场,朱尔斯是最让他感觉到亲近的“大人”,而他还没来得及成为一个朱尔斯一样的大人,就离失去他只剩一步之遥。


  雨还在不断的下,裹挟着引擎声击打他的鼓膜,他对这样的天气再熟悉不过:水汽从四面八方包裹着皮肤,阴湿的味道得像是从骨髓里长出了苔藓。他为自己感到悲哀,竟没还来得及当面叫一声“Jules”;他也替那个摩纳哥男孩感到悲哀,不敢想象那双大大的绿色眼睛里会汹涌出多少泪水,那汪碧波会不会成为摩纳哥的海洋。


  赛后,维斯塔潘跟着红牛车队来到了比安奇所在的医院,勒克莱尔一家人刚刚赶到,父亲们紧紧拥抱着,年长的洛伦佐担忧的看向抢救室,怀里搂着被吓哭了的小亚瑟。勒克莱尔,坐在离人群最远的地方,像是在沉思。维斯塔潘清晰地听到了什么东西轰然倒塌的声音。


  老维斯塔潘叹了口气,说:“去吧,孩子。”


  于是他走过去,坐在勒克莱尔旁边,想要像朱尔斯曾经做过的那样拍一拍他的肩,但是勒克莱尔一下把整个头都扎进了他怀里。一种难以说明的情绪像气球一样在维斯塔潘心里迅速地膨胀起来,瞬间占据了他的所有思绪,超越了所有他曾以为重要的事情。时间静止、空间凝固,世上的一切仿佛都不存在,只有那双琥珀般的眼睛是活生生的。


  不知过了多久,朱尔斯被推出手术室,送进了ICU。他们不被允许进入病房,只能隔着玻璃长久地看着睡熟的朱尔斯。维斯塔潘隔着玻璃看里面的朱尔斯,也看玻璃上勒克莱尔的投影。


  勒克莱尔正努力压抑着自己。残存的理智不允许他再次在多年的竞争对手前展示脆弱,但他刚才又那么紧地靠着维斯塔潘,仿佛他是他濒临崩塌的废墟世界里的最后一面承重墙。这太奇怪了,在这样一个悲伤的时刻,他却这样轻易地对儿时的宿敌产生了这样深的依赖。糟糕的吊桥效应,他自嘲地想。


  维斯塔潘不得不跟着红牛车队离开,临走前他匆匆瞥了一眼勒克莱尔。他想要说一些宽慰的话,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勒克莱尔发现了他,终于抬起棕色脑袋轻轻向他点头致意,维斯塔潘看见他水光盈盈的绿眼睛,心里又是一颤。在短暂的停顿后,他小心翼翼地塞给他一张写着自己号码的病历纸:“如果你需要的话,可以随时打给我。”


  勒克莱尔点点头,把纸条叠好收进口袋。


  九个月后,维斯塔潘收到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Max,我想你需要知道这个消息,Jules走了。维斯塔潘下意识回拨过去,电话那头传来勒克莱尔沙哑的声音,“Max?”他似乎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对不起,我知道可能有点打扰,但我只是觉得你应该知道…”


  维斯塔潘这才意识到他的眼泪早在不经意之间滴到了地上。他的喉咙仿佛也哽住了,声带发不出声音。他能通过听筒听见自己和勒克莱尔的呼吸声,他也不过刚知道几分钟。他紧紧攥着手机流泪,仿佛他就在勒克莱尔身边,而他们共享着死亡给他们带来的震撼,以及紧接而来的滔天巨浪般的悲伤。


  “…谢谢,谢谢你Charles…”他不知道找什么话讲,节哀顺变一类的话显得太高高在上了,而他们只是两个孩子,两个孩子本不应该面对这么沉重的话题。


  于是他只好说:“如果你需要,打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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